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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都，你被誰拋棄（十）
作者：平沙逐浪 時間：2004-2-3 字體：[大] [中] [小]
我們在第二周周三簽訂了合約，合約是我和岳嵩共同草擬的，盧伯伯并不在意有沒有合約，很爽快的就簽了字。周四的時候就叫我去拿了頭筆款。手里數著鈔票的時候，心里樂開了花，怎么著也算是自己事業的第一步呀，雖然頭筆款不多，總共七千塊錢，但是上班這么久，也沒有一次領這么多錢呀，每月的工資也就那么六、七百塊錢。心里還充滿著對未來的憧憬，一路唱著歌曲，踏上了回成都的路。走到路口，一輛TAXI經過我的身邊，明顯放慢了車速，我突然有了一種成功的感覺，媽的，成功人士就應該打的，我瀟灑的攔下了的士。
其實成都人是很奇怪的，就像魯迅筆下的阿Q，常常在平凡間自我安慰，尋求個人在精神上的滿足。我也不例外，就拿了那么點錢，就成了成功人士，天曉得成都會冒出多少的成功人士來。曾經記得，有一次在青石橋吃粉，一男一女正好坐在我的身后。那男的似乎正在追求那女孩，而且他好像也是作廣告的。一邊吃，他一邊向那女孩面授機要，“你曉不曉得，這個公司是我自己的，我應該是成都市廣告公司中最成功的，前幾天，恩威的老板來我們公司，一看我們公司，雖然規模不大，但是相當正規，當時就拍板，要給我們做�！�
女孩很驚訝的說，“真的呀，恩威黑有錢喔。唉，你娃答應沒有？”
“暫時沒有，”男的很驕傲的說。
“為啥子喃？”女孩很奇怪。
“喔，我說要三百萬，恩威給不起，不過話說轉來了，我不怕，恩威肯定是我的，跑不脫。”男的口吻越來越自信，“你不曉得，要找我的客戶多的很，數都數不清楚。你曉不曉得太平洋百貨？”
“啷個不曉得。” 女孩笑了起來。
“它的CI就是我們公司做的�！�
“真的呀！”女孩的語調里充滿了驚喜和敬佩。
“是的，現在我正在做百盛購物中心的CI……”
當時我很吃驚，這樣的高人實在是少見，佩服佩服！你都把太平洋百貨的CI做了，不知道奧美視覺管理顧問公司做的是啥子，也許是他抄襲了你的作品吧？成都居然還有這樣尋求心里安慰和自我滿足的，在下實在是佩服到火星，不過話說轉來了，吹牛好像不犯法。
回到辦公室，正好遇上發工資。一見我，出納就開始洗我的腦袋，“噎，發財了嗦，領錢都不積極，當真話在這掙的是小錢嗦。”
“哪里喔，徐姐，你洗我腦殼喔，我一個月的生活費就靠這點彈藥了�！�
“你娃屁話多，過來簽字，害得你們徐姐半天走不到�！�
一邊簽字，我一邊問：“啷個這個月的錢這么少？”
“你蝦子，有錢拿就不錯了，還嫌棄多少。你曉不曉得，陳建和小丁這個月一人扣50塊錢�！背黾{沒有給我太多的解釋。
一人扣50塊錢，才這點，我心說，真是意思意思了。這個事情一定就這樣結束了，兩個蝦爬啷個把上面抹平的，我奇怪著，但是人家兩個確實有本事。我那時候不明白，在國營單位，只要穩得起，把該搞的關系弄到位，沒得擺不平的事情。我確實太曰了，什么事情硬是開不到殼。
領完錢，我踩上自行車，飛茬茬的來到春熙路外文書店，娟娟還沒有下班，一進她們業營業所的門，她的同事就扯起嗓門喊她，“娟娟，你們家那個來了！”娟娟從里面辦公室跑了出來，一見是我，笑了起來，“你等我一下哈�！蔽壹泵γ鹗屈c頭，等你嘛，要得，只要不是喊我去把月亮給你摘下來，干啥子都行。
“噎，你瓜等起嗦。誒，你們娟娟今天輪值日，要打掃清潔，你還不來幫忙嗦？”娟娟的同事開著我的玩笑。
我愣了愣，“喔，要得！”話一說完，引得營業所的人都笑了起來。
娟娟也笑了起來，“你娃發金瓜木嗦，銀行的柜臺你進的來個鏟鏟。去外文書店逛幾分鐘。我一會兒就完了。”
我其實來找娟娟，主要是想告訴她我今天簽了和達美爐具的合約。這份喜悅很想讓她馬上知道，但是又想當著她的面，在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告訴她，這是一種沖動，莫名的沖動，讓心愛的人分享喜悅，也許是每一個正在戀愛的人最開心的一件事吧。我已經想好了，晚上帶娟娟去趙老四九尺鵝腸火鍋吃一頓，好好慶祝一下。
（十三）
CI在成都，或者說在中國，也就是才冒出那么幾天的新生事物。太陽神的成功，一下子大大鼓舞了成都的廣告人，仿佛憑空撿到了一根救命稻草，于是見客戶就必談CI，一夜之間CI就成了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。在很長一段時間成都廣告人把CI宣傳到了小孩，學校里隨便找個小孩來問問，也能給你講一通CI。這是成都廣告人長期的特點，在CI以后，4P、IMC和CS又泛濫于市，只要是廣告公司，幾乎逢人就談，個個客戶聽得一驚一詫，以為遇上了行業高手，細聽之下，又全然不知廣告公司所云，IMC似乎還離得很遠，CS的實施似乎條件還不成熟。苦笑之后，他們會告訴廣告人，“你們不了解我們的企業�！�
在成都，廣告人很無奈，客戶也很無奈，沒得人曉得這種狀態會持續好久�？蛻艨偸钦f沒得好多廣告人出現，廣告公司總是抱怨客戶太落后。這種狀態一直默默的持續著，沒得一點改變的痕跡。我甚至懷疑自己在成都是不是做的廣告。
達美爐具的CI就這樣開始了，拿到預付款以后，我和岳嵩商量要組成一個小組，小胡自然是少不了的，我又去叫了一個成都二十五中的女孩，名字是吳韻薇，是學圖形設計的。一個工作小組就這樣評湊成了。晚上我們到人民南路的廣場冰室舉行了誓是大會，大家發誓要把這第一捅金弄好。我們一致看到了我們美好的未來，業務會源源不斷，生意會蒸蒸日上，遲早有一天，我們幾個的公司能夠挅起來！
設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，那時的互聯網我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，要收集同業的資料，全靠四處去找。
我一直很崇拜中西元男和他的POAS，看了他的書以后，更是五體投地的仰慕他，實在是猶如長江之水！我堅持著要做競爭品牌分析，于是四個人象無頭蒼蠅開始四處尋找。在我心里，自己覺得開始了一項偉大的工作。
就這個樣子找了四五天，連點頭緒也沒有，說句老實話，我們幾個人對于設計標志確實有點摸不到火門，雖然說吳韻薇是學習標志設計的，但是就她現在的水平，能夠把點線面的關系理澄頭就不錯了，何況現在的教育制度這么死板，和現實和實踐距離一冒子遠，學生搞實踐，學校里面學的有個狗屁用。
把收集到的標志聚集在了一起，開始了所謂的分析，吳韻薇從藝術的角度倒是說了不少，但是從商業的角度呢，誰也沒有辦法說個一二三四，倒是集體關心預付款用了多少，還好的是除了膠卷，就沒有其它的開銷了。在我的辦公室討論了半天，一眨眼就到了中午，又是星期天，大家決定先去搓一頓，以鼓舞士氣。
來到青石橋的張鴨子，點了一只燒鴨和兩個素材，又叫了兩瓶籃劍啤酒，在碰杯的喜悅之中，大家再次祝愿明天更美好。
下午的時候，辦公室的電話竟然響了起來，星期天還有人打電話到公司，我奇怪著提起電話，“喂，找哪個？”
“錘子，找哪個，你娃說老子找哪個嘛！”莫海的聲音在話筒的另一邊響了起來。
“喔，是你蝦爬嗦，啥子事情？”我心里一陣喜悅，好久沒跟幾個兄弟伙聯系了，此刻聽到莫海的聲音，竟有些激動。
“唉，抓子嘛，這么多天，腔不開，氣不出，把我們幾個忘了嗦。錘子，是死是活，打個招呼噻！”聽到這話，我在電話這頭笑了起來，“爬喔，你蝦子說些啥子喔，老子好久把你們幾爺子忘了喔！”
我頓了頓，“你蝦子啷個曉得老子在辦公室的？”
“唉，你蝦子不吭氣，不代表老子不曉得吭氣噻。我給你們家打電話，你媽說你在辦公室�！�
我奇怪這個家伙為什么不打我的傳呼，“傳呼？！說起來老子就氣，你蝦爬自己好生看看，老子給你打沒得，機器都快打爆了，你蝦爬沒給老子回一個！”莫海一聽到這個問題，在電話里就給我一頓爆罵！
我看了看腰間的傳呼，確實是，已經有九個未接傳呼了，“對不起，對不起，你現在在哪兒？”我急忙道歉。
“對不起就行了嗦，錘子！老子現在在辦公室！”莫海大聲地說，“你蝦爬還在弄啥子嘛？今天是星期天喔！”
我簡單的講了講我們的事情，莫海一定在電話的那一端直擺手，“唉，就你蝦爬最忙，連個人影子都恍不到！老子跟你講，今天是蘇蘇的生日，你娃不來嗦！”
咹！遭逑了，老子險些忘了這件事情，“曉得的，啷個會忘掉喃！”嘴上這樣說，心里卻知道自己根本就沒記得。
蘇蘇也是我們高中同學，家住在八二信箱，一個古老的工業企業。蘇蘇應該是個重慶女孩才對，她完全沒有成都女孩那種柔柔的感覺，什么事情都是很火爆的，她看不順眼的，絕對劈頭蓋臉的給你罵過來。有一次出去玩，在ATM機排隊取款時，有個小伙子插隊，于是蘇蘇立馬就喊了起來，小伙子對蘇蘇兇，一副要動手打蘇蘇的樣子，蘇蘇一點不怕，反而越罵越兇，最終這個成都伙兒還是沒敢動手，個人灰溜溜的繼續去排隊去了。
蘇蘇從來都時天不地不怕的樣子，敢說敢做，而且最令我們幾個頭痛的是，這個女娃子向來牙尖嘴利，連兄弟伙也不放在眼里，我們常常被她罵個狗血淋頭。但是蘇蘇也是熱心的人，對人待物都很不錯，讀書那陣子，因為熱心，她被選為了生活委員。蘇蘇一直跟我們關系很要好，以至于畢業以后，她依舊成為了我們幾個的“生活委員”。
蘇蘇畢業以后也到了我所在的商場，她在兒童經營部，而我在廣告公司，她的辦公室就在我的樓下，中午吃飯常來叫我。忘掉她的生日，確實是件很失誤的事情，怪說不得要被兄弟罵。
“那啷個安排的喃？”我問莫海。
“唉，你娃懂不起嗦。去幫你們娟娟喊到噻，然后，你蝦子不是正好在商場噻，去買份生日禮物噻！唉，我說，你蝦子不會連這些老子都要教你噻，老子給你兩砣子喔！”莫海今天就是完全對我沒得語言了。
“喔，我不曉得娟娟在不在家，我先打個電話……”我吃不準娟娟在家不，確實之前沒有跟她約好，就比較難，誰知道她是不是又陪老爸老媽出去了。
“爬喔，你蝦子就是柔柔扯扯，一定想法喊到。下午四點半，五中門口見！唉，老子先說哈，早點到，記到起！”
電話這頭，我莽起是的點頭，“曉得曉得！”
我告訴岳嵩他們我有事情，然后拿起了電話，撥下娟娟家的電話。娟娟在家，她語調里充滿了遺憾，“哎呀，我等會兒要陪我爸和我媽去春熙路，晚上在我們楊叔那兒吃飯�！蔽也恢牢液途昃甑年P系到底怎么樣，追了她這么多年，她一直沒有公開說，是我的女朋友，但是在朋友之中，她又對我最好，很多時候，我完全茫然了。
我很遺憾的掛上了電話，這樣的時候又不是次把次了。告別岳嵩他們，跑到商場去選了一個禮物，距離四點半只有40分種了。站在商場自行車停車場，我猶豫了一下，決定不騎自行車。
五中是成都市所謂的二流重點，我整個中學時代都在這里渡過的。橫在五中前面的小官廟街很有名，這一段時間更是不得了，許多餐館都改成賣羊肉的，生意都不錯。成都人沒有其他太出名的特點，但是這吃絕對是沒有那個地方的人比得過成都的，就說這火鍋，重慶人無非就是創造了這個玩意兒，但是發揚光大絕對在成都，去重慶看看，有幾個品種，到成都看看，嚇死你娃頭。排骨火鍋、兔火鍋、羊肉火鍋、羊雜火鍋……品種之多，就是背個三天三夜夜完不到。小官廟出名的還不止是火鍋，還有面，那家小館子的名字我早就忘了，但是它的雜醬面硬是不擺了，巴適得讓人流口水。還有旁邊不遠的鍋魁，啥子白面鍋魁、椒鹽鍋魁、肉鍋魁……，也個個足以讓你知道蜀中美味適咋個長起的。
說起來，小官廟是一條完全不起眼的小街，羊肉火鍋出名之前，沒得幾個人曉得。我就在這條街上混了六年，什么也沒有學出來，至少高考時候，一緊張寫了一句經典的英語：“You is a good student！”，差點沒氣的我老爸一巴掌把我丟到府南河去喂魚！
現在站在校門口，看著一群群學生從里面出來，不知道是輕松還是緊張，長嘆一聲，補課的日子真痛苦呀！五中當時已經是易婉作校長了，在我印象里，她是個很兇的人，但是她也很出色，五中在她的治理下，確實越來越出色了。時常想起錢鐘書老先生的《圍城》，在時刻想念學生生活的今天，我們也不知不覺成為了圍城鐘的一員。
為了莫海的那句話，我第一個到達了五中門口。還沒有人到，我又溜達到校門口的小書店去看看，這個小書店已經存在了很久。記得我就是在這里吃混糖鍋魁，把《射雕英雄轉》的連環畫看完了，老板人很好，當時他很清楚我們這些學生的鬼名堂，但是他沒有阻攔我們。
書店里沒有什么新書，雜志倒是來了不少，挑了半天，我買了本《兵器知識》。
“噎，出來耍都要學習嗦！”剛剛付完錢，蘇蘇的聲音就在我身后響了起來。